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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90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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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90 章

清晨蔚懷晟起床時,林思瑤聽到窸窣的聲響,將錦被一把拉到頭頂,遮得嚴嚴實實,然後心安理得地接著會周公。

若是在尋常人家中,無論妻妾,都得在丈夫醒來前起身,如此才方便伺候夫君穿衣洗漱用早膳。

蔚懷晟自然不敢奢望其他,只要每日醒轉後能看到她靜靜伏在枕上睡得酣然便好了。

自當年的蔚氏冤案,連累他滿門皆被屠戮殆盡,蔚懷晟已很久沒能體味家人的意義,直到林思瑤出現在他面前。

木門輕輕開啟,又緩緩閉合,蔚懷晟輕快的腳步聲轉瞬消失於院墻外。

方才還睡得昏沈的林思瑤猛地爬起,貼著床帳又小心地聽了片刻,確認無誤後這才匆忙跳出床帳。

她來不及梳妝打扮,只在妝奩中隨手拾起一根銀簪,銜在口中,雙手挽了一個簡單利落的發髻,用簪子仔細別好,順手抓過屏風搭著的外衣,三兩下穿在身上。

昨夜她原是沒料到蔚懷晟會來,於是放芙櫻睡到另一間院子,方便她醒來後先去照顧楊睿。

芙櫻若不在,就沒人能暗度陳倉地給她拿來避子湯。

昨夜蔚懷晟攬著她肩頭,柔聲絮絮地講述著她們的未來,屆時三五成群的孩子們環繞在他們膝下,乖巧地向她喊著娘親,向蔚懷晟喊父親,一派家庭美滿,和諧幸福的憧憬。

光是想想,她簡直就要瘋了!

若是她再生出幾個蔚懷晟的翻板來,恐怕她直接就被氣得英年早逝了。

現下再去找芙櫻肯定來不及了,而且一路上人多口雜,更容易暴露。

反正她也知道芙櫻習慣於將藥包塞在何處,不如親自跑去一趟,正好去後廚煎過直接喝掉。

林思瑤一路上暢通無阻,雖遇到幾名仆從丫鬟,她也都迅速地板起臉,一副吃了火藥的模樣。

其餘人都心知肚明她在蔚懷晟那裏的分量,自然不敢招惹她,極有眼色地遠遠避讓開。

林思瑤先去假山後頭的狗洞裏掏出了一日用量的藥包,然後尋了一間下人用的小膳房。

裏面靜悄悄的,空無一人,這個時辰她們都去前院忙活了,沒人敢停留在這裏偷懶。

但林思瑤依然保持著十足的警戒心,待裹著藥香的蒸汽裊裊升至半空中,她立即揮起大蒲扇將氣味吹散了。

煎藥既麻煩又浪費時間,若此時能有個小藥片在手邊就好了。

林思瑤將煎好的藥倒在碗中,雙手端起瓷碗湊在嘴邊吹了吹,來不及等待湯藥轉涼,試過不燙嘴後,便幾口吞咽進肚子裏。

此藥性烈,味道也尤為刺鼻,這間下人房沒有蜜餞這種稀罕物,她只能強行拍了拍胸脯,將卡著不上不下的藥汁將就地順了下去。

不等她緩過神,身後木門忽然被人一把推開了。

緊接著,一具溫暖柔軟的細瘦身軀緊緊地抱住了她,從背後。

林思瑤現下滿身藥味,手邊還擺著個留了烏黑汁液痕跡的大瓷碗。

一股子秘密敗露的意味。

“芙櫻?”林思瑤猜測只有那瘋丫頭才有膽量與自己玩笑,於是嘗試地開口問道。

那人貼著她的後背緩緩地搖了搖頭。

林思瑤憤怒地一把拍開她牢牢鎖在自己小腹上的雙手,轉身迅捷地看了過去。

看她不給這些個沒大沒小的丫鬟點教訓,既然敢戲耍到自己頭上來。

這一回頭,林思瑤頓覺蛇爬似的驚悚感從脊椎處升騰而起,柳眉豎起,強撐著肅聲斥責道:“清桐你跟著我做什麽!”

原本應被蔚懷晟調去其他地方的清桐好端端地站在原地,藕荷色的襖裙穿在她細弱扶柳的身上更顯嬌弱可憐。

清桐巴掌大的素白小臉此時哭得紅彤彤的,鼻子底下掛了點清涕,倒是比前一日真了幾成。

不過林思瑤早已不吃她這一套了。

“聽說姐姐想趕我走?”清桐哭啼啼的,語意極近哀求,“我才來沒有幾日,還想與姐姐敘舊,不想姐姐這麽厭惡我……”

林思瑤不動聲色地將碗移到抹布後,冷笑道:“你這個樣子有意思嗎?蔚懷晟命你潛伏到我這裏當眼線,你卻入了戲,姐姐妹妹的叫個不停,說真的,現在提起姐姐二字我就恨不得砍了耳朵,好讓我別聽見你虛情假意的聲音。”

“可我們從前在一處相依為命,我是真把你當做姐姐的,現在姐姐既能與蔚先生重修於好,肯定也能原諒妹妹吧?”清桐無限淒憐地貼近了她,“我當時太心急了,害怕姐姐離開我,才會出此下策。”

林思瑤像躲避蛇蠍一般瞬間遠遠跳開了。

“姐姐現在身邊有了旁人,便用不到我了。”清桐站在原地盯著自己落空的手,“可是那丫頭又蠢又笨,如何能與我相提並論?”

“你不配評論芙櫻。”林思瑤憤怒地推開她,“芙櫻的心是熱的,而你的簡直就是一塊捂不熱的寒冰,誰離得越近就越容易受傷!”

清桐被她推開,猛地撞在竈臺上,相觸之處瞬間被滾燙的火星燎起一個水泡,但她好像沒痛覺似的將手隨便在身側擦了擦,扯開一個笑,“姐姐放心,我會證明給你看的。”

林思瑤繞回房間,回想起清桐低垂著眉眼周身卻沈溺於一片陰森可怖的冷意中,更加堅定了要早日將她驅逐出這個別院的想法。

不過清桐好像也被她的話語徹底斬斷了妄想,再也沒出現在她面前過。

本來嘛,清桐只是個細作而已,也不知她居然演上了癮,又試圖回到自己身邊,林思瑤可不是聖人,這麽能輕易地原諒她。

畢竟當初若沒有莊舒禾的一推,自己肯定已在清桐的刀下見了閻王。

為了保險起見,林思瑤夜間又向蔚懷晟確定了一回。

蔚懷晟向她保證道:“我已經派人送她回了原籍,其間動輒幾十裏路,不會再回來了。”

林思瑤便感激地朝他面上親了親。

這已經是兩人心照不宣的“規則”

當林思瑤有事相求,蔚懷晟應允後辦妥了,林思瑤便會給他一些回報。

林思瑤對此越來越麻木,她好像將蔚懷晟當做了親密無間的客人,若是自己家人幫了自己大忙,她從來不會產生這種補償心理,不知為何,放到蔚懷晟身上,她便見外了,縱使兩人滾到了一起,她還是難以將對方視作自己人。

蔚懷晟對此也頗為不滿,只是他鮮少會主動挑林思瑤的刺,縱使心中覺得怪異,也只會強壓下去。

漸漸的,為了刻意彰顯彼此的關系親密,蔚懷晟會與林思瑤說一些朝堂之上的事。

擱在以前,他是極為吝嗇提起這些的。

他說小皇帝與太後在朝中掀起了“清肅之戰”

從前與楊開肅有瓜葛的大臣的名諱被登記在冊,由吏部官員調查明細,依照情節輕重的不同再交由刑部審訊施刑。

林思瑤自是知道先帝在世垂垂病榻之上時,攝政王楊開肅如何風光無限,大權獨攬,與他主動或被動攀附的官員如過江之鯽,那些官員光記錄名諱也得謄寫半天。

蔚懷晟言語之間似乎十分頭疼,“皇上與太後一意孤行,前兩日又懲辦了敢於上書諫言的一位大臣,將他除去官服,當眾責打了二十個板子,那位大臣已近古稀之年,不堪受辱,回府後便吊死在了家中。”

林思瑤卻是好奇他對此事的態度,便直言問了出來。

蔚懷晟罕見地沈默了,寒星般的眸子駭人般閃動了幾下,然後緩緩地沈寂下去,仿佛在說服自己似的緩緩道:“先帝受楊開肅設計,暴斃身亡,而陛下被迫在外漂泊五年之久,才一回宮就被迫早早地承襲帝位,無人教導他如何做一名帝王,我們這些做臣子的只能慢慢規勸於他。”

林思瑤立即追問道:“若他從始至終不改變呢?如此暴政,君臣離心,恐怕不能長久……”

“阿瑤!”蔚懷晟警示般呵住了她,嗓音沈郁道:“這話在我面前說了也就罷了,萬萬不能讓旁人聽見。”

濃重的夜色裏,二人靜靜地躺在床帳之中,借著床頭那一點微弱的燭火,林思瑤看清了蔚懷晟面上失之若離的神情。

當即心下明白了幾分。

恐怕蔚懷晟也早已料到小皇帝此舉甚是不妥,大臣們怨念深重,只能向他求救,可他能護住一個,又如何能護住十個、百個、千個。

林思瑤思忖這一場滑稽的“清肅之戰”遲早會暴露出埋得更深的問題。

就看蔚懷晟怎麽做了。

畢竟他的態度就代表了群臣的態度。

若蔚懷晟是愚忠之臣,那麽其他大臣自然也是敢怒不敢言,或潦草落於獄中,或者為了活命暗地檢舉同僚。

若蔚懷晟有意遏制這段不正之風……

林思瑤察覺到蔚懷晟的指尖在自己的身側緩緩滑動著,激起一陣火花。

她實在不想再吃那些苦澀無比的湯藥了,於是趴在蔚懷晟耳邊小聲嘀咕了一句。

蔚懷晟的手便擱在了她平坦的小腹處,輕輕捏了捏那裏的軟肉,喉間溢出愉悅的笑意,“那可不行,我還想讓夫人早日懷上我的孩子,咱們闔家團圓親親熱熱地在一塊不好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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